2009年7月28日 星期二

遊記-9


  我曾經在圖書館借了一本有關記憶的心理學書籍。可是對於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的圖書館,以及借閱的目的,這些我完全沒有印象。


  記憶的過程有學習、儲存、回憶還有遺忘,這是那本書第一章第十行所標示的粗體字。


  一般人都可以有信心地依序回憶起自己從小時候到現在的各種大大小小的事件記憶,但是其實那些都是自己標籤而成的『連續面』,實際上事件記憶本身是不連續的,或許應該說,相較於人生廣闊的時間軸,一段事件記憶的長度只能算是一個瞬間而已。這是那本書第二章的第二十一行到第二十四行的文字。


  也就是說,人類之所以能產生連續面的人生記憶,是因為在『回憶』這個階段對記憶本身打上了記號,例如「啊,那是在國小三年級的同班女生的生日會上吧。」就算沒有說出來,腦內在回憶途中或結束時,也會自動為這個回憶打上屬於它的時間軸標籤。將眾多的標籤好好地貼在人生的時間軸上,便成為了我們從小到大的全部記憶。


  這是那本書第二章最後一段的大略內容,因為沒有完全記熟,所以稍微用了自己的話去整理過。


  但是,如果有個事件記憶沒有被標上屬於它的標籤,那個記憶會怎麼樣被處理呢?


  文字到此為止,應該說,我對那本書的內容只記憶到這裡了。如果能想起書名的話,大概就能把它看完吧。


  自從到了這棟房子後,我做了兩次回憶夢,那是以前沒有發生過的。啊,我的意思是以前並沒有回憶過。不過為什麼我會知道那是回憶呢?作為記憶的存在卻沒有被標上它應該有的標籤,我會想起那本書的內容,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很睏嗎?」


  斯坦先生的聲音使我張開眼睛,擦乾已久的盤子也差點從手中滑落。


  因為一個人悶著思考太久,結果不小心睡著了嗎……真是危險啊。


  「嗯,對不起,差點就摔破了盤子。」


  「沒關係。我小時候也常常摔破盤子,每次都被父親罵得很慘呢。」


  斯坦先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一提到黎世先生,臉上又帶有幾分落寞感。


  半小時前的那二十分鐘,是我住在這裡第二天的晚餐時間,雖然斯坦先生的手藝還是令人驚嘆,不過大家都只是安靜地吃著自己桌上的那份餐點而已。那傢伙跟亞莉小姐雖然還是會低聲地互相交談,但也沒有像昨天那樣的熱絡。


  斯坦先生跟羽則是好幾次避開對方的視線,他們的感情不好嗎?這也難怪,兩個人雖然似乎都有不會殺害黎世先生跟恩維先生的理由,但也都有殺害他們的嫌疑。目前最有可能成為真兇的嫌疑犯,大概就只有這兩個人了吧。


  等一下等一下,那傢伙也是嫌疑犯之一啊。雖然剛才大意中了她的演技圈套,但也不能因此就這樣將她放置在嫌疑犯之外,應該要更謹慎地進行推理假設才對。


  在我盯著她進行思考的時候,她的視線不經意地與我對上。


  她微歪著頭思考不到一秒後,馬上眉頭深鎖,目含眼淚地望著我。如果眼睛能說話的話,她應該是說「你難道忘了剛剛的約定嗎?」之類的台詞。


  作為回應,我以水平方向小角度地搖了搖頭。


  接收到我發出的微弱訊息後,她馬上展露笑臉來表示通話結束。但其實我的腦中早就想到了她心中的OS:「果然媽媽說的沒錯,男人這種東西還真是超單純,只要一被我的演技騙到,就傻得一愣一愣的。」請不要問我為什麼會說這種話的人是媽媽。


  對於晚餐的回憶就到此為止。


  「對了,斯坦先生的手藝很好呢。烹飪的技巧是您母親指導的嗎?」


  提問的同時,順手將一個擦乾的盤子放入碗槽中。


  「母親啊……一般人大概都會這樣想吧。但是教導我做菜的可是我的父親喔。」


  斯坦先生用著懷念的語氣回答,並將另一個剛洗好的盤子傳遞給我。


  「黎世先生嗎?」


  「嗯,昨天也跟你說過吧,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意外過世了,那個時候父親的公司才剛成立不久,正是公司最需要老闆在的時候,所以父親就在處理母親的喪禮事宜跟公司的業務之間兩頭跑。」


  「雖然父親在那段時間心力交瘁,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卻沒有因此而疏遠。他總是會在晚上的時候努力提早下班,抱著一堆料理的書回家,同時把年幼的我帶到廚房叫我幫忙,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看著自己不熟悉的料理書籍,一邊生疏地揮動鍋鏟,那個景像到現在還是很生動地出現在我的回憶中。」


  「即使忙到深夜才能吃晚餐,即使桌上的菜都長得不好看,即使很認真地把糖跟鹽,我還是會很高興地說:」


  有媽媽的味道。斯坦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的表情,是我難以用文字記錄的。


  「結果那之後,最努力學做菜的反而是我。大概是因為身體還是不能接受太甜的炒青菜吧!」


  斯坦先生彷彿一掃先前的陰霾,開心的露出了苦笑,同時我們也將最後一個盤子擦乾收進碗槽中,完成了晚餐的善後工作。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


  就像我從美好的回憶中回歸現實的那份殘酷,我從斯坦先生的眼神裡看到了同樣的變化。


  「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是因為意外而死的。應該說,那場意外好像跟父親的公司有關係……這大概是我當初有點排斥進入父親公司的原因之一吧,畢竟是那樣的組織。」


  斯坦先生用含糊的語氣訴說著,不過說這種事情的時候語帶保留也是正常的吧。


  「最後的那些話就當我在發牢騷吧,請不要寫進小說裡面喔,不然會給讀者不好的印象的。」


  我有一種直覺,那些話好像才是最應該寫在推理小說裡面的。就在我因為要不要把這句話寫進去,而在腦中天人交戰的時候,下意識地不小心打了一個呵欠。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但腦子仍下意識地反應著。


  「從早上開始精神就很緊繃吧?這一點大家都是一樣的,所以不用在意。但是,接下來才是真正重要的時候,必須要在這個晚上就弄清楚才行。」


  斯坦先生走在我的前方,這時看不到他的臉上的表情。不過,應該是別於以往的嚴肅吧。


  當我們穿越飯廳時,其他三人已經在交誼廳內等著我們,那傢伙跟亞莉小姐坐在長沙發上,羽則是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低頭思索著。


  在我跟斯坦先生各自在單人沙發上定位後,那傢伙站了起來。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們就開始對照證詞吧。」


  她露出認真的表情如此宣告著。可是,未段像是中途斷掉的錄音帶般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


  犯人,就在我們之中!


  或許她原本想要加上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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