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的時候就想到以後要做什麼,那種人將來一定會很有成就的吧。」
她漫不經心地在紙上操作著剪刀,喃喃自語著。
「是嗎?」
我連漫不經心都談不上,只是以一堆半成品的紙張為臨時的枕頭,擺出雙手投降的姿勢趴在課桌上而已。
「『大概那些努力升學的傢伙已經想到了吧?』雖然這樣想似乎很有邏輯,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想到自己的目標也說不定。」
剪壞了一個。她向後推開了課椅,起身走向教室後方的大垃圾桶。
「然後呢?」
颱風即將來臨的傍晚時刻,出現了與往日不同的紫紅雲彩,比起用美麗這個簡單的詞彙,帶有魅惑感的豔麗或許更適合套用……即使腦中能夠用如此文學性的字眼,口中卻只能擠出幾個隨意應付的字句而已,我實在不善於與人交流。
「所以,我很想要知道……」
她的話語停在不該斷句的位置,我好奇地轉過頭去,努力地聚焦著佇立於教室後方的臉龐。
當她那張被夕陽照耀的臉映我的視網膜上時,腦袋才打開了『思考』的開關。那張臉很熟悉,但不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的回憶夢才對。
「……」
她的嘴唇上下移動著,想專注聆聽的我反而完全聽不到她的說話聲。
不過,還是得問出來才行。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她先是露出困惑的眼神,接著皺起眉頭,勉強擠出寂寞的微笑。
「再這樣盯著超過十秒的話,就以性騷擾罪上訴。」
「那我就以未經允許私闖男性閨房呈守備狀態。」
她坐在我的床邊直視著我,雙手端著的大盤子置於膝上,似乎從那上面傳來了使我甦醒的香味。
「……該不會我錯過早餐了吧?」
「叮叮叮,只猜對一半喔。斯坦先生還沒從房間裡出來,大概是還沒起床,亞莉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見我從床上坐起來後,便捧起盤子往另一扇大窗邊的單人沙發移動,沿路順手拿起叉子將一小片培根輕塞進嘴裡。原來那不是我的早餐啊?
順帶一提,亞莉是昨天被我意外制服的那名護士的名字。
「啊,得將昨天的晚餐記錄下來才行,那是很重要的開端呢。」
我從床上起身移動到另一個單人沙發上,掀開筆記型電腦的背蓋。
「在那種情況下會一邊晚餐一邊操作電腦猛打字的,大概只有犯了職業病的書記官吧……怎麼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我,難不成,終於要露出本性了嗎?」
……昨天的夢啊。糟糕,已經快沒什麼印象了。
「……沒什麼。對了,既然斯坦先生還沒從房間裡出來的話,那妳的早餐是從哪裡來的?」
「是我跟亞莉一起做的,也順便幫所有人做了一份。」
那為什麼沒有我的份啊!這句吶喊因為肌肉痠痛的關係所以本日暫停一次。
現在就開始補述昨天的晚餐。雖然我很想從斯坦先生親手做的前菜開始介紹到飯後甜點,但那並不是重點,所以留到後記裡再補上。
從護士服換回正常服裝的亞莉與那傢伙在晚餐開始之前就在飯桌前很開心地聊天,女孩子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彼此混熟的樣子。不過我跟她的『混熟』則完全是意外。
反觀我與身旁這位年紀大約超過不惑之年的大叔,從一開始我主動說了句「你好。」與他用兇狠眼神回應後就再也沒有交集。兩人分別坐在四人座沙發的兩個角落,沉默地看著電視上那位老花眼主播播報的颱風訊息。
「恩維先生,麻煩你將這鍋湯端出去。各位,可以準備吃晚餐了喔。」
斯坦先生的聲音從飯廳旁的廚房裡迴盪到飯廳並延伸到另一頭的交誼廳內。
見那位大叔起身離開交誼廳後,我才接著關上電視走向飯廳。
原本以為會是斯坦先生露出溫暖的笑容從廚房內走出來,沒想到先走出來的是一名長得像黑道幹部的大叔,他臉上的嚴肅神情就像他隨時可以將手上的那鍋湯化成殺人的兇器般令人不寒而慄。
待大家都坐定位後,坐在主人席上的斯坦先生站了起來,以主人的身分向大家說了些客套的開場詞。其實我並不清楚這些詞客不客套,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像這樣的晚餐宴會。
「接下來,請容許我先向各位介紹我自己。我是斯坦,今年21歲,是一名大學生,同時也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其實只是名義上的啦,畢竟我還沒出社會,所以目前的產權都交由我斜對面那位恩維先生負責做理財管理。」
斯坦向著那位像黑道的大叔輕點著頭,那位大叔也露出了不太適合他的淺笑。
「接著是我的父親,黎世,他目前已經提早退休了。因為父親最近身體欠安,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各位在此住宿的這段期間不要製造太大的聲響,謝謝。」
這時我才知道剛才那個跟我一起看電視的沉默大叔就是斯坦的父親,不過實在無法將他們以父子這個框架聯想在一起。
「剛剛有稍微提過的恩維先生,他的職業是專業理財管理,除了這棟房子外,我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現在也是由他來進行資金流動的管理,可以說是位重要的功臣,所以這次特別請他來這裡度假休憩,可惜颱風似乎要在這裡停留兩三天左右……」
斯坦看向窗外的風雨,露出苦笑。
「沒關係,反正我比較喜歡室內活動,能跟年輕人多進行交流也不錯。」
恩維先生露出微笑看向我跟她所坐的方向。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不過恩維先生,你的笑容實在太邪惡了,快收起來吧!你是有潛力成為小孩子聽到名字都不敢哭出來的偉大人物啊!
「然後,在我右手旁這位是亞莉,是我在大學裡的後輩。」
剛才的偽護士小姐被唸到名字時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就像是沾滿清晨露珠的百合花般令人不禁想要憐惜呵護,在此請原諒我用如此言情的譬喻手法。
「還有這兩位,是我們臨時的客人……嗯,就請你們自我介紹吧。」
斯坦說完後便坐下,她同時也站了起來,像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小姐般優雅地向所有人介紹著自己。在她的要求下,恕我無法將這段內容記錄於此。
接著是我的自我介紹。比照之前我所說的,我雖然也亂七八糟地介紹了自己一番,但也恕我不將這些內容記錄下來。相信我,這並不會影響接下來的發展……大概吧。
「順帶一提,原本我們還有兩名客人的,但是有一名因為我無法聯絡上他,所以可能不會抵達了。而另一名客人其實昨天就來了,但他似乎家裡有事情,所以今天我也將他送離這裡。但也正好就有多出來的兩間客房可以讓兩位臨時的客人使用,可以說是巧合吧!」
斯坦看向我們這裡,而我們同時以笑臉回應。
「會把我撞飛也是一種巧合嗎……」
我小聲地吐槽著,臉上仍掛著尷尬的笑容。
「只能說是技術性失誤唷。」
她小聲地回應著我。
「不過,由於突然增加的行李太多了,所以有一間客房似乎不能睡人了。兩位女生,這幾天可以一起睡嗎?主寢室那邊有雙人床可以使用。」
「嗯,我沒關係。」
「可以喔。」
飯後,我主動提出要幫忙收拾清理,雖然斯坦先生一直拒絕,但最後還是讓我負責幫忙擦拭碗盤的工作。
其實,我只是想從他們身上套出更多的線索而已。雖然也在擔心這種行為會不會因此失去了推理的醍醐味之類的。
「剛才在晚餐上聽到主寢室可以使用……難道不是斯坦先生或黎世先生睡在那裡嗎?」
「原本是我的母親與父親睡在主寢室的,但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就不睡在那裡了。」
「可以冒昧的請問一下……」
「母親是死於意外事故。小說家先生,該不會想把在這個房子裡的故事寫成書吧?」
斯坦露出曖昧的笑容,但眼神卻沒有笑意。
「只是放在部落格上的無聊文章罷了。」
「這樣啊。雖然這是棟無聊的房子,也希望你能發掘到有趣的內容。」
話語中似乎有某種意涵,不過僅是小說家的多疑直覺罷了。
第一天的晚上,我帶著一身的疲勞就這樣進入夢鄉。
「我剛好也差不多吃完了。辛苦你了!」
在她將被分成八等份的荷包蛋的最後一份放入口中之際,她將叉子跟大盤子一起遞過來。
「為了省下洗盤子的麻煩,所以我把我們兩個的份一起放在同一個盤子裡了。嗯?難道要我餵你嗎?」
「不……不用了!真是的,難道妳什麼都沒察覺到嗎?」
我一手接下盤子,開始享用另外一半的早餐。
「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的是你唷。」
她表情嚴肅地看了我一秒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被玩弄在手掌心啊……我更加的確信了。
這時,亞莉的呼喊聲從走廊傳到了房間內,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第二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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