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31日 星期五

遊記-11


  為了能接續上一篇,於是有了前情提要:


  尋找殺人事件的旅行中偶然遇到了正在進行忘情之旅的她後來因為被她陷害而在不知名的小鎮下車接著颱風暴雨降臨我也被失控的發財車撞上於是被邀請到這棟位於小鎮外鄰近大海的崖邊豪宅亞莉小姐好可愛隔天卻碰上不知道該不該稱為密室的密室殺人事件這是我期待已久的殺人事件但是卻一點也不高興或許是因為我身為小說家的見識還不夠廣闊吧於是昏了過去就在我醒來後不久來了一位晚到的客人而他同時成為了最大的嫌疑人與斯坦先生似乎關係不好晚餐過後進行了對照證詞的工作正當那傢伙不知所措的時候第二位名偵探斯坦先生登場了。




 

  「正確來說,恩維先生房裡的那扇打開的窗戶與半開的房門,其中有一個是犯人設下的騙局之一,這就是破案的關鍵。」


  「恩維先生跟我父親的房間在我們進去之後都搜索過了,犯人並沒有藏在裡面,所以犯人一定是從屋內或是屋外其中一條路逃亡的。而從我的房間到父親的房間只有唯一一條走廊的路線,其他沒有用到的房間也早已經被鎖上,假使窗戶是騙局的話,那唯一有可能的犯人應該只有妳了吧?」


  斯坦先生對著那傢伙露出微笑,但可以確實地看出那是演技般的虛偽笑容。


  她困惑地皺了皺眉頭,想不到這傢伙也會有這種表情。


  「不過這也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而已。妳如果是兇手的話,就不會刻意說出假證詞讓自己陷入這種窘境之中了。況且,就動機來說,還有一個人比妳更有可能性。」


  雖然升級成名偵探,但斯坦先生似乎還是保留了一點屬於自己的感情在,該說是名偵探失格嗎……他刻意瞇起眼睛轉頭望向羽的方向。


  原本以為個性直率的羽會因此於拍桌子站起來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但他卻依然冷靜地等待斯坦先生發言,要說有什麼變化,頂多只有眼神變得稍微不悅罷了。


  「你的父母是被我父親跟恩維先生逼到自殺這件事情,你還是懷恨在心吧?」


  現在大家可以在筆記本上寫下『新增線索』四個字了。


  根據斯坦先生的說明,羽的父親年輕時曾創立了一家小公司,業務內容與黎世先生的公司差不多,因為其中包含太多專有名詞,所以只能大略知道是做器官移植之類的。就在黎世先生收養羽的那段時間,羽的父親的公司也剛好與黎世先生的公司有業務合作上的往來,也有人傳言說,黎世先生當時就是為了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情而收養羽的。


  至於那件事情,則要從羽正值高中三年級時說起。那時黎世先生藉由恩維先生的引介將一個擁有高利潤的買賣轉手給羽父親的公司來進行,雖然這件交易需要投入較多的資金才能完成,但因為這是與黎世先生的公司合作多年的生意夥伴,所以羽的父親也不疑有他,將全公司約六成的流動資金投入了這項交易中。


  結果,對方公司的一名幹部級職員利用職務之便帶著公司內所有資金捲款潛逃,使這筆交易不得不中途取消,但羽的父親所投入的資金卻只能拿回其中的一成,之後因為手中的資金不足而無法完成其他交易,羽父親的公司背下了大筆的違約金債務。最後,羽的父母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選擇以自殺來結束一切。


  以上就是大略的整理。


  「……事情的確如你說的一樣。可是黎世大叔跟恩維大叔才是在我跌跌撞撞的人生中真正出手幫助我的人,他們比我的父母親還要像是家人,我沒有因為這樣而對他們記仇的理由。」


  羽簡單地下了這樣的結論。


  「那為什麼你在高中的成績明明可以進入大學就讀,卻在你父母自殺後馬上放棄升學,努力地想要在我父親的公司裡往上爬呢?而且,你也曾經因為在我父親的公司裡看過那個疑似捲款職員的身影而跟恩維先生大吵一架吧?」


  「我是因為不想讓我老爸的失敗經驗再次出現在黎世大叔的公司裡,所以才想早點進入公司幫忙的!後來,恩維大叔也跟我說過了,採納那名職員是黎世大叔的決定。雖然我知道黎世大叔就是這樣不拘小節的人,但有那樣的人在公司的話,難保他不會再做出同樣的事情來,我這樣提出抗議是為了公司著想,與我那個老爸沒關係!」


  羽也終於耐不住性子站了起來,與斯坦先生相互怒視著。


  至於我身旁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下來,沉默地盯著他們兩人。依她的狀態可能已經在咀嚼方才聽到的內容了,真是頭腦清晰的傢伙啊。


  這樣大量的資訊湧入腦中,讓我回憶起高中第一次的歷史課,年邁的歷史老師在五十分鐘內一口氣就把半冊的課本說完的愉快經驗,當然也造成我之後將歷史設為拒絕往來戶的不良示範。反正,就算不知道東漢史是介於西元25年到220年之間,大家還是能開心地玩三國志嘛,所以管他的。


  「說到動機的話,雖然黎世大叔是你的老爸,但是你對他還是有不滿的地方吧?」


  羽提出了這樣的疑問,讓佇立於另一端的斯坦先生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我之前就曾經看過你在黎世大叔跟恩維大叔的辦公室裡鬼鬼祟祟的找著東西,你到底想要暗地裡從他們那邊得到什麼?」


  母親的死與父親的公司有關係。斯坦先生曾經這樣說過。


  「……」


  斯坦先生在這時卻閉口不語。


  「啊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很介意黎世大叔上次喝醉時說過的話吧。因為他那時說了要讓我當公司的繼承人這種話,所以你一直耿耿於懷嗎?就那麼想要找出遺囑來嗎?黎世大叔已經交代我要好好的輔佐你了,沒想到你還因為不放心而對他們下這樣的毒手。我以為你會是心胸更寬大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斯坦『少爺』。」


  「……」


  斯坦先生仍咬緊牙關,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著。


  沒辦法了,既然斯坦先生不說的話……


  「其實斯坦先生他……」


  「不用了!」


  斯坦先生低著頭,大聲地對著我喝斥。


  「……小說家先生,已經夠了。」


  他以溫柔又帶點沮喪的聲音繼續說道。


  喂,照這樣的發展來看,該不會犯人的真面目就是……?


  「犯人的真面目,看來用這種方式還是無法確定呢,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好嗎?」


  那傢伙站了起來,替這場有點失去理性的會議下了這樣的句點。


  咦?這樣就能結束了?


  「……好吧。就算犯人逃得過今晚,明天警察到的時候犯人也無法推辭了。」


  羽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那傢伙的提議以及安全性的考量下,大家決定一起睡在比較寬敞的副寢室,也就是斯坦先生的房間,再由兩人一組進行輪流守夜的工作。當然,關係差到快要打起來的那兩個人並沒有被排在一組。


  因為還得做好睡前的準備,所以提議結束後大家就先各自解散了。


  「謝謝你。」


  斯坦先生經過我身邊的同時拍了拍我的肩膀,拖著疲累的背影離開了交誼廳。


  交誼廳內只剩下我跟那傢伙兩人。


  「為什麼啊?」


  「嗯?你指的是什麼?」


  她拿起從剛剛就沒人動過的茶杯,細細地品嘗已經冷掉的紅茶。


  「為什麼在那種發展下,可以就這樣隨便地結束那種狀況呢?」


  「我說過了,犯人的真面目沒辦法在那場會議中被推裡出來。」


  她在紅茶中倒了一匙如小山丘般高聳的砂糖,那是會得糖尿病的等級。


  「妳是什麼時候發覺到的?」


  「從你想幫斯坦先生說話那時,大概吧。」


  「那原因呢?」


  「總覺得羽先生所描述的斯坦先生的行為,那背後有一個理由存在,但在那個場合下如果將理由說出來的話,反而會讓案情變得更加混亂,這是我的判斷。」


  「混亂……就我所知道的理由來看,妳的判斷的確是有道理。」


  應該說那個理由本身就是起源於黎世先生與恩維先生的不信任,但要說是犯罪動機未免也太過牽強了。


  「而且,羽先生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喔……?說不定羽比我猜想中的心思還要更細膩一點才是。


  「這樣的話,這場會議還是沒有找出犯人嗎?那豈不是白忙一場了?」


  「還差一點,但已經很接近了。犯人也確實在我們之中。」


  她將手中那杯紅茶喝光,以優雅的姿勢放回桌上。


  「除了腦袋一團亂以外,基本上我沒什麼太大的收穫。」


  「再加點油吧!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有遺漏掉的地方吧。」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手摸著我的頭。


  「好像一開始就認定我是笨蛋似的。」


  「似乎還沒有出現過比福爾摩斯還聰明的華生吧?」


  留下了這句玩笑話後,她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交誼廳。


  我暗自嘆了口氣,同時拿起了茶杯喝了下去,然後差點將口中的紅茶噴了出來。


  那是甜到會得糖尿病的味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加的啊?


2009年7月30日 星期四

遊記-10


  對人類來說,理由是很重要的。

 

  大至飛機撞大樓,小至胖虎欺大雄,如果當下不能瞭解發生理由的話,人們就會稍微吃不下飯、稍微睡不著覺,只是稍微而已。

 

  事實上,假使不去追究世間一切的原由,人類還是可以在獲得基本知識量的情況下安然地渡過一生,順帶一提,這就是為什麼近年來學生資質一直下降的原因之一。

 

  不過呢,也有非得找出理由不可的情況,尤其是關係到人命的時候。

 

  假如死者並非親屬的話,或許『為了死者而要找出犯人』的這個想法並不會在我們的心中根深蒂固。

 

  雖然不知道其他四人是否同意,不過『為了不被犯人殺掉而要趕快找出犯人』,卻是我當下真正的想法。

 

  「最後跟恩維先生對話,還有看到黎世先生在床上休息的是亞莉吧?那大概是幾點的事情?」

 

  那傢伙一反常態地認真看著亞莉,同時指示著我開始用電腦做記錄。

 

  「大概是八點半左右,因為經過飯廳的時候有瞄到時鐘上的指針位置,所以還有一點印象。」

 

  「那麼這個時候,斯坦先生在做什麼?」

 

  「我那時已經起來了,但是我有早上起來淋浴的習慣,所以那個時間點應該還在房間內的浴室。」

 

  「那……羽先生?」

 

  她露出了『雖然這是例行公事,不過實際問起來好像非常困難』的表情。那是當然的,從晚上六點來到這棟房子之前,他可能是個能在外面跟颱風戰鬥的可怕男人啊。

 

  「那個時候啊……我昨天晚上就已經來到鎮上了,不過因為離這棟房子還有一段距離,而且因為颱風的關係,電話線路也被切斷無法跟你們連絡,所以就在鎮上的民宿住一晚,打算等今天再來到這裡,所以今天早上我還在民宿裡。雖然我這樣說你們大概會生氣,不過你們明天到鎮上的民宿就可以進行確認了。」

 

  不知道為什麼,羽在結尾時特別將目光轉向斯坦先生的方向。

 

  「我們就是打算今天把這件事情弄清楚的,結果你還這麼悠閒地說這種話,真是讓人無法信服啊。」

 

  斯坦先生在最後一句話中加重了語氣,並用稍微帶點怒光的眼神回應著羽,那個眼神,在全身濕透的羽剛進入房子時也曾出現過。

 

  不過羽卻冷靜地沒有回應,反而將目光轉向那傢伙,對她輕點了點頭。

 

  「同樣在八點半左右,我那時正送早餐到他房間裡,並且在他房間裡待了一段時間,途中並沒有離開房間,這一點你可以作證吧?」

 

  她望向我露出信任的微笑,我急忙輕咳兩聲點了點頭。

 

  「嗯,在亞莉小姐到我的房間之前,我跟她的確都沒有離開過房間。」

 

  雖然當時我的目光都放在電腦螢幕上,但因為她吃早餐的聲音實在太吵了,所以多少還是可以留意到她的存在。

 

  「在那之後你們看到的恩維大叔跟黎世大叔……就已經是屍體了嗎。」

 

  羽一字一字地沉痛說著,臉上難掩複雜的表情。

 

  「……所以犯人就是在這段期間犯案的,而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果然還是說出來了,真虧她能在這種嚴肅的時刻毫不保留地展現她的演技。

 

  「接下來,亞莉小姐因為無法在斯坦先生的房門前喚醒斯坦先生,而慌張地跑到我的房間找我跟她求援。斯坦先生,既然你說八點半左右你已經在浴室了,你可以說明一下理由嗎?」

 

  為了幫情緒依然激昂的她收拾爛攤子,我主動接手接下來的詢問。

 

  「嗯,這件事我後來也跟亞莉確認過了。她那時只是輕敲擊門板,如果是那種程度的聲響,在浴室淋浴的我是沒辦法聽到的。」

 

  「那為什麼我呼喊斯坦先生你的時候,你卻沒有馬上回應呢?」

 

  她即時丟出質疑點,讓斯坦先生一時之間呆滯了數秒。

 

  「這個嘛,那個呼喊聲其實我是有聽到的,雖然能聽得出來很急促,但我總不可能裸著身子就跑去開門迎接女性吧。」

 

  『那迎接男性就可以嗎!?』這句發自內心與回憶的吐槽在這裡並不適合。

 

  「你是因為晚了一點時間去開門,所以才會跟正要撞門的他交纏在一起?」

 

  不要誤導讀者!還有,亞莉小姐妳為什麼又臉紅了?

 

  「我本人沒有這種惡趣味,不過妳的推理是正確的。」

 

  氣氛突然從嚴肅轉為一點輕鬆的氛圍,她的演技確實有她厲害的地方。

 

  「雖然有點突然,斯坦先生,你平常沐浴的時候習慣用哪種溫度的水?」

 

  「冷水。因為小時候有燙傷的經驗,所以到現在對熱水還是不太適應,頂多只有洗頭的時候會用溫水。這樣的回答可以嗎?」

 

  「嗯,可以。」

 

  是我想太多了嗎……不過的確有詢問的價值在。

 

  「話說回來,羽先生是什麼時候從民宿出發的呢?」

 

  「差不多是中午過後的事情,我那時是吃完午餐再來到這裡的。因為是民宿老闆好心提供的午餐,所以你們明天也可以去向他求證。」

 

  雖然斯坦先生對這些話還是感到敏感,但他好像在想著其他事情,以至於沒做出什麼回應。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時,斯坦先生難得主動地提出疑問,使我們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在妳敲門後,一時見我沒有回應就馬上前往我父親跟恩維先生的房間,對吧?」

 

  他詢問的對象是那傢伙。而她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當妳回來我房前時,妳說他們兩位的房門都鎖上了無法打開,這一點妳承認嗎?」

 

  「我當時的確是這樣說的。那時我也有轉動門鎖確認都無法打開後才回到你們那裡,所以我可以保證。」

 

  她不慌不忙地做出回應。

 

  「那為什麼我們四人到達他們兩位的房前時,恩維先生的房門是打開的?」

 

  「我……」

 

  她又像那個時候一樣將視線轉向我,但面對這種詢問上的死胡同,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不用那麼緊張,這個疑問不僅是對妳一個人而已。如果妳的證詞確實的話,這個疑點或許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斯坦先生站了起來做出了這樣的宣告,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笑容。

 

  

 

  第二位名偵探登場了。

 


 

 


 

 


 

 


 

 


 

 


 

 


 

 


 

 


 

 


 

 


 

 


 

 


 

 


 

 


 

 


 

 


 

 


 

 


 

 


 

 


 

 


 

 


 

 


 

 


 

 


 

 


 

 


 

 


 

 


 

 


 

 


 

 


 

 


 

 


 

 


 

 


 

 


 

 


 

 


 

 


 

 


 

 


 

 


 

 


 

 


 

 


 

 


 

 


 

 


 

 


 

 


 

 


 

 


 

 


 

 


 

 



2009年7月28日 星期二

遊記-9


  我曾經在圖書館借了一本有關記憶的心理學書籍。可是對於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的圖書館,以及借閱的目的,這些我完全沒有印象。


  記憶的過程有學習、儲存、回憶還有遺忘,這是那本書第一章第十行所標示的粗體字。


  一般人都可以有信心地依序回憶起自己從小時候到現在的各種大大小小的事件記憶,但是其實那些都是自己標籤而成的『連續面』,實際上事件記憶本身是不連續的,或許應該說,相較於人生廣闊的時間軸,一段事件記憶的長度只能算是一個瞬間而已。這是那本書第二章的第二十一行到第二十四行的文字。


  也就是說,人類之所以能產生連續面的人生記憶,是因為在『回憶』這個階段對記憶本身打上了記號,例如「啊,那是在國小三年級的同班女生的生日會上吧。」就算沒有說出來,腦內在回憶途中或結束時,也會自動為這個回憶打上屬於它的時間軸標籤。將眾多的標籤好好地貼在人生的時間軸上,便成為了我們從小到大的全部記憶。


  這是那本書第二章最後一段的大略內容,因為沒有完全記熟,所以稍微用了自己的話去整理過。


  但是,如果有個事件記憶沒有被標上屬於它的標籤,那個記憶會怎麼樣被處理呢?


  文字到此為止,應該說,我對那本書的內容只記憶到這裡了。如果能想起書名的話,大概就能把它看完吧。


  自從到了這棟房子後,我做了兩次回憶夢,那是以前沒有發生過的。啊,我的意思是以前並沒有回憶過。不過為什麼我會知道那是回憶呢?作為記憶的存在卻沒有被標上它應該有的標籤,我會想起那本書的內容,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很睏嗎?」


  斯坦先生的聲音使我張開眼睛,擦乾已久的盤子也差點從手中滑落。


  因為一個人悶著思考太久,結果不小心睡著了嗎……真是危險啊。


  「嗯,對不起,差點就摔破了盤子。」


  「沒關係。我小時候也常常摔破盤子,每次都被父親罵得很慘呢。」


  斯坦先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一提到黎世先生,臉上又帶有幾分落寞感。


  半小時前的那二十分鐘,是我住在這裡第二天的晚餐時間,雖然斯坦先生的手藝還是令人驚嘆,不過大家都只是安靜地吃著自己桌上的那份餐點而已。那傢伙跟亞莉小姐雖然還是會低聲地互相交談,但也沒有像昨天那樣的熱絡。


  斯坦先生跟羽則是好幾次避開對方的視線,他們的感情不好嗎?這也難怪,兩個人雖然似乎都有不會殺害黎世先生跟恩維先生的理由,但也都有殺害他們的嫌疑。目前最有可能成為真兇的嫌疑犯,大概就只有這兩個人了吧。


  等一下等一下,那傢伙也是嫌疑犯之一啊。雖然剛才大意中了她的演技圈套,但也不能因此就這樣將她放置在嫌疑犯之外,應該要更謹慎地進行推理假設才對。


  在我盯著她進行思考的時候,她的視線不經意地與我對上。


  她微歪著頭思考不到一秒後,馬上眉頭深鎖,目含眼淚地望著我。如果眼睛能說話的話,她應該是說「你難道忘了剛剛的約定嗎?」之類的台詞。


  作為回應,我以水平方向小角度地搖了搖頭。


  接收到我發出的微弱訊息後,她馬上展露笑臉來表示通話結束。但其實我的腦中早就想到了她心中的OS:「果然媽媽說的沒錯,男人這種東西還真是超單純,只要一被我的演技騙到,就傻得一愣一愣的。」請不要問我為什麼會說這種話的人是媽媽。


  對於晚餐的回憶就到此為止。


  「對了,斯坦先生的手藝很好呢。烹飪的技巧是您母親指導的嗎?」


  提問的同時,順手將一個擦乾的盤子放入碗槽中。


  「母親啊……一般人大概都會這樣想吧。但是教導我做菜的可是我的父親喔。」


  斯坦先生用著懷念的語氣回答,並將另一個剛洗好的盤子傳遞給我。


  「黎世先生嗎?」


  「嗯,昨天也跟你說過吧,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意外過世了,那個時候父親的公司才剛成立不久,正是公司最需要老闆在的時候,所以父親就在處理母親的喪禮事宜跟公司的業務之間兩頭跑。」


  「雖然父親在那段時間心力交瘁,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卻沒有因此而疏遠。他總是會在晚上的時候努力提早下班,抱著一堆料理的書回家,同時把年幼的我帶到廚房叫我幫忙,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看著自己不熟悉的料理書籍,一邊生疏地揮動鍋鏟,那個景像到現在還是很生動地出現在我的回憶中。」


  「即使忙到深夜才能吃晚餐,即使桌上的菜都長得不好看,即使很認真地把糖跟鹽,我還是會很高興地說:」


  有媽媽的味道。斯坦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的表情,是我難以用文字記錄的。


  「結果那之後,最努力學做菜的反而是我。大概是因為身體還是不能接受太甜的炒青菜吧!」


  斯坦先生彷彿一掃先前的陰霾,開心的露出了苦笑,同時我們也將最後一個盤子擦乾收進碗槽中,完成了晚餐的善後工作。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


  就像我從美好的回憶中回歸現實的那份殘酷,我從斯坦先生的眼神裡看到了同樣的變化。


  「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是因為意外而死的。應該說,那場意外好像跟父親的公司有關係……這大概是我當初有點排斥進入父親公司的原因之一吧,畢竟是那樣的組織。」


  斯坦先生用含糊的語氣訴說著,不過說這種事情的時候語帶保留也是正常的吧。


  「最後的那些話就當我在發牢騷吧,請不要寫進小說裡面喔,不然會給讀者不好的印象的。」


  我有一種直覺,那些話好像才是最應該寫在推理小說裡面的。就在我因為要不要把這句話寫進去,而在腦中天人交戰的時候,下意識地不小心打了一個呵欠。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但腦子仍下意識地反應著。


  「從早上開始精神就很緊繃吧?這一點大家都是一樣的,所以不用在意。但是,接下來才是真正重要的時候,必須要在這個晚上就弄清楚才行。」


  斯坦先生走在我的前方,這時看不到他的臉上的表情。不過,應該是別於以往的嚴肅吧。


  當我們穿越飯廳時,其他三人已經在交誼廳內等著我們,那傢伙跟亞莉小姐坐在長沙發上,羽則是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低頭思索著。


  在我跟斯坦先生各自在單人沙發上定位後,那傢伙站了起來。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們就開始對照證詞吧。」


  她露出認真的表情如此宣告著。可是,未段像是中途斷掉的錄音帶般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


  犯人,就在我們之中!


  或許她原本想要加上這一句。


  

 



2009年7月27日 星期一

遊記-8


  「如果沒有颱風的話,這個季節往東北方看應該可以看到夏季大三角唷,就算不是專業的觀星者,只要看過那片燦爛星空的話,不論是失戀或是寫不出小說之類的煩惱都能一掃而空了喔。順帶一提,我來這個地區旅行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來觀星,沒有光害的地方,星星應該會更漂亮吧?」


  倚著牆坐在地上的她抬頭望向窗戶外頭的景致,稍微殘留一點亮度的傍晚烏雲和沒有減弱過的狂風豪雨,與她口中的璀璨星空完全無法聯想。


  「妳最後的問句是想引誘我說『其實,妳比星星還漂亮』之類的台詞嗎?」


  「好厲害,其實你應該更適合寫言情小說吧?為什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她的雙腿蜷縮在胸前,雙手環抱著膝部,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將頭貼在膝上直視著我。


  「在妳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妳已經跟全世界的推理小說家為敵了喔。」


  「不是喔,我只是把不歸路這個譬喻拿來針對你而已。」


  用無惡意的語氣說著明顯具有惡意的話,這應該可以寫在她的『興趣』欄位上吧。


  「是嗎,這讓我覺得受寵若驚了。」


  即使被對方挑釁也能沉著的應對,這一點我可以寫在『專長』這個欄位上。


  「話說回來,妳一點都不緊張呢。」


  「什麼?」


  「呃……一般來說,要是身後的這扇門後面是正在洗澡的異性,多少應該會有一點在意吧?」


  沒錯,剛剛在大門外敲門的那名自稱羽的男子,現在正在這扇門後的浴室裡洗澡。為了監視他,我跟那傢伙就接下了守在浴室前的重責大任,令我意外的是,他也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但是後來想了想,這大概只是為了獲得我們的信任才表現的態度吧。


  「因為他有可能是犯人?」


  「雖然這也是理由之一,但妳的回答就像妳在裝傻的樣子。」


  「異性的話,我還有一個哥哥在嘛,所以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啊。」


  她抬起頭平視著我,用像是茶餘飯後的閒聊般的語氣說著。


  「妳有哥哥?」


  「咦?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就在畢業旅行的時候。」


  「喂……這是最新的裝熟方法嗎?我有點跟不上時代的進步了。」


  「……」


  她稍微別過頭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可以察覺那不是演技,但並不清楚發生的原因,大概是我使用了太過老氣的吐槽吧。


  「斯坦先生跟亞莉兩個人應該沒事吧……」


  沉默了十秒後的再度對話,當然不可能是我厚臉皮地起頭。


  「有事的話也只是其中一方會有問題吧,畢竟這間浴室裡面可是沒有對外的窗戶,而且,我們也冒著生命危險死守在這裡啊。」


  她維持著輕皺眉頭的憂慮表情,總覺得她的心情好像很低落的樣子,是我的錯覺嗎?


  「可是如果還有我們以外的犯人存在的話……」


  「這棟房子到底藏了多少人啊?而且,現在不是擔心他們的時候,浴室裡面的如果是真犯人,突然冷不防地衝出來襲擊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從廚房裡偷了一些具有威脅性的東西出來。」


  她張開雙手的瞬間,一堆在廚房可見的東西,像是具有不同用途的各式菜刀、削皮刀、罐頭刀之類的廚房用具從她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疊成一座充滿尖銳物的小山。這些東西在她拿出來之前都藏在哪裡呢?這或許遠比推理出兇手的真面目還要困難吧。


  「就威脅性來說,的確可以達到滿分,而且還有增加嫌疑程度的意外效果喔。」


  「你就這麼懷疑我是兇手嗎?」


  啊?


  「我以為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你應該會更信任我一點的。」


  從憂慮的表情直接昇華成附帶淚光的寂寞,就像被男友誤解在外面有別的男人的女友般,不過這只是譬喻而已。


  「我不是那個意思……既然是推理的話,就得將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才對吧?」


  「但是連柯南都沒有將小蘭當作嫌疑犯過!」


  這倒是無法反駁的地方,但是就引言來說也太過偏激了一點。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懷疑妳是犯人了。」


  為了不讓她繼續得罪到太多作者,我決定速戰速決。


  「真的嗎?」


  她淚眼婆娑地轉過頭來。


  「嗯。」


  然後瞇起雙眼,嘴角以不友善的角度上升。


  「……法官大人,請允許我將剛才的證詞撤回。」


  「駁回。」


  她用百分之百的笑容回應。


  「妳那自認為完美的演技在最後一刻破功了喔。」


  「我是屬於見好就收的類型。」


  「這是什麼意思啊……」


  她以微笑取代回應,那是很開心的笑容,在演技與現實間來回不定。


  「不好意思,突然在你們談得正開心的時候打擾。我忘記拿浴巾進來了,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門內傳來了羽的聲音。補充說明,是全身裸體的羽的聲音。


  「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她用冷靜的語氣向浴室內的人對話,同時順手從廚房用具中抄起了一把削皮刀。想像一下的話,比起菜刀,這僅有簡短刀身的東西似乎有著意外的恐怖效果。


  「淋浴的時候倒是聽不太清楚,不過八成的內容都有聽到吧。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啦,原本想說就當作沒聽到然後洗完澡的,但是最後才發現沒拿浴巾,真是失敗啊。」


  「我瞭解了。那你把浴巾拿給他吧,附帶條件是,你只能開一個僅有手臂能伸出來的縫隙。」


  「那是當然的吧?我可不是什麼知名的裸男或是對自己非常自戀的傢伙。」


  然後,與嫌疑犯的第一次接觸開始。浴室的門一打開,蒸氣就從越開越大的縫隙中竄出,同時一隻白色的手從煙霧中伸出。


  「謝啦!」


  爽朗的道謝聲,彷彿仍像是青少年般的單純。


  就在拿著浴巾的手與浴室內伸出的手距離不到一公分時,她對我做了一個突然其來的動作。


  「哇啊!妳在做什麼啊?啊!抱歉,浴巾不小心沒拿好……」


  懸在半空中的白色之手抖了一下,接著以垂直方向移動,拾起了浴巾。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還能用就好,不用那麼介意,不然連我都尷尬起來了。」


  浴巾像屍體般被拖行至浴室後,門又再度關上了。


  「對了,雖然我一進門就已經從斯坦那裡知道這個消息了。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再詳細一點的告訴我嗎?」


  「然後你就會因為良心發現而自首嗎?」


  「那是犯人的工作吧。況且我也沒有要殺害他們兩人的理由,他們兩位都是我的恩人啊。」


  「咦?」


  「我的家境原本就普通,再加上國中的時候跟喝醉酒的老爸起了衝突,之後還因此在街上流浪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不過那個時候,我遇到了黎世大叔,他這個人雖然嘴上很嚴厲,但其實是很替他人著想的大叔,後來他就指派剛進入公司恩維先生當我的監護人,指導我在大叔的公司裡工作。」


  「而且他們還鼓勵我回學校去繼續升學,雖然在學校裡過得有點不順遂,但只要一發生事情,他們就會第一時間氣喘吁吁地趕到學校來,簡直就像我真正的父母。」


  「雖然高中畢業之後我就沒有繼續升學了,但我並不後悔,因為在大叔的公司裡工作就好像回到家一樣親切,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如少年般純粹的溫柔語氣。連在一旁的她都不自覺地鬆開了手中的削皮刀,雖然臉上還是露出無感情的樣子就是了,真是不直率的傢伙。


  「那麼好的人還會被殺害,我想就大環境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個社會就是那麼的複雜,沒有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好人。」


  溫柔的語氣到此化為一般的論述語氣。他沉默了片刻,仔細聆聽的話,還可以清楚地聽到手掌擠壓浴巾的聲音。


  「但就我主觀來說的話,我無法原諒犯人的行為。」


  雖然如少年般直率,但那是直截了當的憤怒。


  「如果在我們之中真的有犯人存在,那麼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出來!」


  怒吼的聲音透過了浴室的木門,彷彿某處的名偵探正朝著犯人宣告般。


  「……對不起,嚇到你們了嗎?我有時候會太過激動,雖然很像如大人般冷靜地去面對,並將情感壓抑在心裡,但是……」


  少年般單純的語氣,回復。


  「我知道。」


  她將頭轉向木門的方向。


  「那麼我就先告訴你吧。不過我可能會敘述得很露骨,如果你能夠接受的話。」


  「嗯。請開始吧。」


2009年7月25日 星期六

遊記-7


  總是有這樣的人。


  等到畢業後才突然想起某個人的長相,心裡想著「啊!那時候如果能跟他多聊聊的話就好了。」的人是大有人在。


  相反的,「那時候就這樣劃下句點也不錯。」會這樣說的人也是有的。


  而我就是後者。不過這項不平等條款只限定於對某個人而已。


  「……其他人呢?」


  剛起床的她用著像小貓般的慵懶口吻,將這六個小時都面向桌面的頭轉向右方,緩慢地用半開的眼睛掃過視野內的教室。


  「兩點就提早放學了喔,大家都去看考場了。時間剛過六點整。」


  我坐在她右方的座位上,再次用手錶確認時間。


  「考場?不過現在不是才六點……」


  「好孩子的起床時間是十二小時之前喔,而且妳該不會睡糊塗到連夕陽跟朝陽都分不出來了吧?」


  「這裡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狀況嘛。」


  也對,位於教學大樓內部的升學班教室是完全沒有外窗的,只有不可靠的人造燈管做為唯一的光源而已。


  「既然這樣……呃,先回去了。」


  我起身並拉起書包的肩帶,頭也不回地轉身快步離開。原本想有個帥氣的結尾,但最後只剩下六十分的及格成績而已。


  「你一直在這裡等?」


  省略了受詞的疑問。


  「嗯……怕妳有什麼危險嘛,就這樣。」


  依然只有及格的成績,不過就這樣劃下句點,也不錯。




 

  正面的回憶總是在人類的心理有需求的時候出現,藉以平衡掉相對的負面性。


  那麼,潛藏在我心中的負面性是什麼?


  自問自答的結果通常只有兩種,永久地沒有答案或是即刻產生答案。


  隨即放送的解答VCR不斷地在眼前快速倒帶、快速播放、快速倒帶再快速播放。


  喘不過氣,心中某個重要的東西彷彿就快要被吞噬了!


  用力倒吸一口氣的瞬間,我睜大眼睛醒了。


  首先是臉頰、脖子、胸部,全身的皮膚充斥著汗水,部分還滲進了衣服裡。胸口因為鼻腔的劇烈呼吸而努力地擴大收縮。


  我從用來逃避的回憶中活生生地被拉回現實。


  不過這裡不是我住的客房。我望向左方,那傢伙也正好盯著我看。但卻沒有說出早上的台詞,無表情地注視著我,不採取先攻,該不會是打算後攻吧?


  「妳一直在這裡?」


  糟糕,順口說出與剛才回憶中相似的台詞。不過她應該是沒聽過才對,畢竟我們才認識不滿兩天的時間。


  「嗯,怕亞莉有什麼危險嘛。」


  她露出不安好心眼的微笑說出了相似的台詞,害我一時間將混亂的神情表露在臉上……等一下,亞莉小姐?


  我轉頭看向右方,雙人床的另一個床位睡著像小女孩般蜷縮著身子的亞莉小姐。她眉頭深鎖,彷彿正做著惡夢的樣子。


  「因為方便看護你們兩個,所以我跟斯坦先生就讓你們睡在這裡了。」


  「這樣啊。」


  雖然故作鎮定的說著,但能跟年輕女生睡在同一張床上,對我來說已經算是極大的精神攻擊了。可惡!為什麼我的身子會這麼聽話地平躺著,而不是意外地碰觸在一起之類的突發事件呢?


  在這麼想的同時,手-尤其是手心的部分-傳來了自身以外的皮膚觸感。


  雖然腦中瞬間做了很多的想像,但遺憾的是,那是發生在左手身上的遭遇。


  「……為什麼要牽著我的手呢?」


  「因為不知道你睡著時身子會做出什麼不聽話的動作啊,要是你敢亂來的話就馬上把你過肩摔出去。我很聰明吧?誇獎我吧!」


  「要我誇獎宣告要取我性命的人實在是有技術上的困難,敬請見諒。」


  「那就先保留。」


  這種事情還可以保留啊?這時我下意識地將身子稍微撐起,望向她身後的房門。


  「斯坦先生到下面的廚房去準備晚餐了。『雖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但還是得先度過今天才行。明天颱風應該才會減弱下來,到時候再去報警吧。』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她馬上看穿了我的疑惑做出回覆,並模仿著斯坦先生說話時的落魄神情,看來平日就在訓練的演技還是有能派上用場的地方,我下了這樣的結論。


  「這樣好嗎?放他一個人下去很危險的。」


  「你是因為他獨自一人有可能會被兇手襲擊而感到危險,還是因為認為他是兇手呢?」


  「我可沒有把雙關語放在嘴邊的習慣。況且,現在兇手的真面目、犯案手法的可能性實在太多了。」


  「不過剩下的嫌疑者只剩下三人吧?就算是小學生,三選一的題目猜對的機率還是有33%左右呢。」


  「別擅自把自己列在嫌疑者之外!」


  「因為我是福爾摩斯嘛,『偵探不能殺人』不是嗎?」


  「那是妳自己決定的吧?」


  「不過啊,看到命案現場就昏倒的華生醫生還真少見呢。」


  「不要迴避我的問題!而且,每個人多少都有無法面對的事情,我只是對太血腥的場景有點敏感而已。」


  「這樣要成為獨當一面的推理小說家可能會有點困難呢,可憐的孩子。」


  她用感嘆不成材的兒子的母親的眼神注視著我。


  「我會努力不讓您失望的,母親大人。」


  母子遊戲到此結束。


  「那現在就告訴我吧?你的推理。」


  「福爾摩斯不是妳嗎?」


  「我想先聽華生醫生的意見,然後公然盜用。」


  「妳什麼時候也兼任亞森˙羅蘋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如慵懶的貓咪般看著我。我剛才好像也有用到這個譬喻?


  「首先,是排除我們這四個人之中沒有嫌疑的人。我從起床開始就跟妳在一起,而且後來還跟亞莉小姐一起待在斯坦先生的房門前,也就是說,我一直是有不在場證明可以確定我完全沒有機會去殺害恩維先生與黎世先生的。」


  「接下來,妳們三人事實上都有殺害他們兩人的嫌疑,不過我的推理就先到此為止了,因為證據跟證言都還沒齊全。可是最麻煩的是……」


  「最麻煩的?」


  「就是有可能是妳們三人以外的人擔任了兇手的角色。這種論點雖然是最直接的,但也是最棘手的,甚至有可能無法以『推理』的手法來找出兇手也說不定。」


  「不過現在已經是『暴風雨山莊』的模式了,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抵達這裡吧?」


  這時,一樓傳來了不該在這時出現的電鈴聲。


  「有人在嗎?我是受斯坦先生邀請而來的客人,我叫做羽!請問有人在嗎!」


  似乎有個連暴風雨都無法阻止的男性,正佇立在大門外。

 



2009年7月24日 星期五

遊記-6


  從高中的時候,我就經常獨自一人處在狀況外。


  不論老師在課堂上說了什麼有趣的話,或是教室外面發生什麼事情,我好像都是最後一個才發覺到的,總是在大家都看得差不多時,我才抬起頭察覺到不對勁。


  重新向附近的人詢問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因為就算聽到了事情的始末,但事件當下的突發感早已經消逝許久,就算真的覺得有趣,慢半拍的笑容也只會被人譏笑而已。正因為會造成如此尷尬的場面,所以他們面對這樣詢問時,只會露出勉強的笑容說:「沒有啦,沒什麼事情。」明明是睜眼說瞎話,卻也是社交手段的一環,只為了不讓他人受到傷害,真是善良呢。


  直到此刻,我還是在狀況外的情形下,被人抓著手奔跑著。


  雖然臥房總數不算多,但這棟房子似乎還有其他的房間,使得整棟房子的格局變得如私人豪宅般,充滿了複雜的房間配置。


  我來到這棟房子不到一天,光是能記得從飯廳到自己臥房的路線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但跑在最前頭的她,就像連這棟房子的水管配線圖都記得一清二楚般,不停地在走廊左轉右轉地狂奔。最後以不到十五秒的時間,就率先跑到了斯坦先生所住的副寢室房門前。


  「我……我說啊,斯坦先生只是沒有回應而已,為什麼要跑那麼快啊?」


  肌肉的痠痛差一點讓我在停下腳步時跌倒。


  「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斯坦先生!你在嗎!」


  那是名偵探的演技。況且亞莉小姐不是喊過了嗎?


  「沒辦法了,你先破門吧。」


  「別用一派輕鬆的口吻丟這種需要支付賠償金的工作給我!」


  「這裡只有你一個男人啊,當然是你來做囉。」


  「昨天還不削地說著別人是文弱書生的人是誰啊?」


  「亞莉,妳就先待在這裡,我去另一頭的房間找黎世先生跟恩維先生來。」


  吐槽被無視了。


  「我還是……很擔心斯坦的狀況。」


  亞莉小姐臉上露出淡淡的哀傷,話語中帶著像是深沉大海般的憂傷。


  「果然還是不行吧?破門這種事情。」


  亞莉小姐用憂心的表情望著我,濕潤的眼角似乎泛著淚光。


  「唔……沒關係!這種事情只好多用點力的話,還是可以成功的,交給我吧!」


  啊啊,我果然是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的類型。就在我退後兩步後衝刺準備與門做第一次接觸的瞬間,門就這樣被撞開了。


  應該說,原本鎖上的門被裡面的人打開了,而我就像個笨蛋一樣一股腦地往前栽。


  「斯……!」


  亞莉小姐的聲音從後方的上空傳來,帶著驚訝的口氣。


  我的臉碰到了裸露的皮膚,上面還有疑似水份的東西。


  不不不不不會吧!這就是傳說中的第一案發現場?屍體的皮膚雖然微涼,但還可以感受到些許溫度,而且還可以感覺得到心跳……


  我來不及確認的屍體、不對,傷者的狀況-應該說我不敢看-撐起上半身的同時轉頭望向亞莉小姐。


  「亞莉小姐,還有心跳!應該還來得及……嗚,肥皂?」


  肥皂味?況且殘留在臉上的的確是水的樣子。還有,亞莉小姐為什麼滿臉通紅?


  「雖然我不知道還來得及做什麼,但是可以的話,可以先讓我穿上衣服嗎?」


  聲音的主人正在被我壓在下方,話語帶著稍微困擾的溫柔語氣。


  「喂,黎世先生跟恩維先生……咦?」


  最不巧的是,那傢伙剛好從另一頭回來。


  「……沒想到你的守備範圍還蠻廣闊呢!」


  她從稍微吃驚的神情瞬間露出完美的笑容,彷彿藏有毒藥的紅蘋果般。


  「沒錯,為人心胸廣闊一直是我的學期目標。」


  這時候還能完美反擊的我真是連我自己都讚嘆不已,騙你的。


  「……拜託,請給我五分鐘好嗎?」


  在我下方全裸的斯坦先生仍然一派溫柔地苦笑著,在我移開身子後迅速地拾起掉落的浴巾關上房門。


  「妳說黎世叔叔跟恩維叔叔……」


  臉還有點微紅的亞莉小姐半遮著臉,用還有點顫抖的聲音提問著。


  「他們兩人的房門都鎖起來了,而且,我敲門呼喊了很多次都沒有回應。」


  「這種事情,妳們在送早餐的時候就應該會注意到了吧?」


  「早餐是我送的,我先送到恩維叔叔的房間時,他正在客房的沙發上看書。他同時請我將黎世叔叔的早餐也送到他那裡,因為黎世叔叔似乎會比較晚起床,所以希望我別打擾到他。還說等黎世叔叔醒來後就會將早餐送過去。」


  「那黎世先生的房間應該一開始就是鎖上的吧?」


  亞莉小姐用力地搖了搖頭,感覺就像幼狼一樣可愛。


  「我送完早餐經過黎世叔叔的房間時,他的房門是沒有上鎖的,而且還可以看到他還在被窩裡面休息。」


  「在這裡多說也是無益,我們快走吧!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斯坦先生打開房門,說著偵探二號的台詞。率領著我們在走廊上快步奔跑著。


  「爸!您還好嗎?不舒服的話,麻煩回應一下吧!」


  斯坦先生迫切地敲著門板,所以我說啊……那傢伙剛才已經敲過門了吧,為什麼還要再敲一次呢?


  「啊……恩維叔叔的房門。」


  亞莉小姐轉開了恩維先生房前的門鎖,木門輕輕地開了一個手掌寬度的縫隙。


  「……剛才明明是鎖起來的啊。」


  那傢伙異常冷靜地面向著我,彷彿在尋求我的信任般。我有點分不出演技與真實的差異了。


  突然一陣風從走廊吹進恩維先生的房間,硬是將木製房門推到門軸底部,木門不斷地因為寒風而顫抖著。


  「叔叔……!」


  亞莉小姐發出像幼貓般的尖叫聲,我們三人趕緊衝上前扶住已經腿軟的她。


  「恩維先生!」


  斯坦先生將亞莉小姐交給我們兩個後,獨自衝到房內,走近坐在沙發上的恩維先生。


  穿著全套西裝的恩維先生就像亞莉小姐所描述的相同,坐在客房內的單人沙發上。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全身染血,左胸下方插著一把約三根手指寬的小刀,臉上的表情停留在如黑道般的嚴肅眼神與緊閉成一直線的雙唇。


  後方的大窗戶與我臥房裡的相同,但現在它是開著的。


  「來不及了。」


  斯坦先生露出昨天完全沒有露出過的悲傷神情,但下一秒又想到什麼似地瞪大眼睛。


  「爸!」


  他隨即衝出房外,同時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在黎世先生的房門前很流暢地選出正確的鑰匙插入孔中。


  這時候我突然有股直覺,可以讓我在這個時機點正大光明地說: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2009年7月23日 星期四

遊記-5


  「在高中的時候就想到以後要做什麼,那種人將來一定會很有成就的吧。」


  她漫不經心地在紙上操作著剪刀,喃喃自語著。


  「是嗎?」


  我連漫不經心都談不上,只是以一堆半成品的紙張為臨時的枕頭,擺出雙手投降的姿勢趴在課桌上而已。


  「『大概那些努力升學的傢伙已經想到了吧?』雖然這樣想似乎很有邏輯,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想到自己的目標也說不定。」


  剪壞了一個。她向後推開了課椅,起身走向教室後方的大垃圾桶。


  「然後呢?」


  颱風即將來臨的傍晚時刻,出現了與往日不同的紫紅雲彩,比起用美麗這個簡單的詞彙,帶有魅惑感的豔麗或許更適合套用……即使腦中能夠用如此文學性的字眼,口中卻只能擠出幾個隨意應付的字句而已,我實在不善於與人交流。


  「所以,我很想要知道……」


  她的話語停在不該斷句的位置,我好奇地轉過頭去,努力地聚焦著佇立於教室後方的臉龐。


  當她那張被夕陽照耀的臉映我的視網膜上時,腦袋才打開了『思考』的開關。那張臉很熟悉,但不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的回憶夢才對。


  「……」


  她的嘴唇上下移動著,想專注聆聽的我反而完全聽不到她的說話聲。


  不過,還是得問出來才行。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她先是露出困惑的眼神,接著皺起眉頭,勉強擠出寂寞的微笑。


  


  「再這樣盯著超過十秒的話,就以性騷擾罪上訴。」


  「那我就以未經允許私闖男性閨房呈守備狀態。」


  她坐在我的床邊直視著我,雙手端著的大盤子置於膝上,似乎從那上面傳來了使我甦醒的香味。


  「……該不會我錯過早餐了吧?」


  「叮叮叮,只猜對一半喔。斯坦先生還沒從房間裡出來,大概是還沒起床,亞莉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見我從床上坐起來後,便捧起盤子往另一扇大窗邊的單人沙發移動,沿路順手拿起叉子將一小片培根輕塞進嘴裡。原來那不是我的早餐啊?


  順帶一提,亞莉是昨天被我意外制服的那名護士的名字。


  「啊,得將昨天的晚餐記錄下來才行,那是很重要的開端呢。」


  我從床上起身移動到另一個單人沙發上,掀開筆記型電腦的背蓋。


  「在那種情況下會一邊晚餐一邊操作電腦猛打字的,大概只有犯了職業病的書記官吧……怎麼了?目不轉睛的盯著我,難不成,終於要露出本性了嗎?」


  ……昨天的夢啊。糟糕,已經快沒什麼印象了。


  「……沒什麼。對了,既然斯坦先生還沒從房間裡出來的話,那妳的早餐是從哪裡來的?」


  「是我跟亞莉一起做的,也順便幫所有人做了一份。」


  那為什麼沒有我的份啊!這句吶喊因為肌肉痠痛的關係所以本日暫停一次。




 

  現在就開始補述昨天的晚餐。雖然我很想從斯坦先生親手做的前菜開始介紹到飯後甜點,但那並不是重點,所以留到後記裡再補上。


  從護士服換回正常服裝的亞莉與那傢伙在晚餐開始之前就在飯桌前很開心地聊天,女孩子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彼此混熟的樣子。不過我跟她的『混熟』則完全是意外。


  反觀我與身旁這位年紀大約超過不惑之年的大叔,從一開始我主動說了句「你好。」與他用兇狠眼神回應後就再也沒有交集。兩人分別坐在四人座沙發的兩個角落,沉默地看著電視上那位老花眼主播播報的颱風訊息。


  「恩維先生,麻煩你將這鍋湯端出去。各位,可以準備吃晚餐了喔。」


  斯坦先生的聲音從飯廳旁的廚房裡迴盪到飯廳並延伸到另一頭的交誼廳內。


  見那位大叔起身離開交誼廳後,我才接著關上電視走向飯廳。


  原本以為會是斯坦先生露出溫暖的笑容從廚房內走出來,沒想到先走出來的是一名長得像黑道幹部的大叔,他臉上的嚴肅神情就像他隨時可以將手上的那鍋湯化成殺人的兇器般令人不寒而慄。


  待大家都坐定位後,坐在主人席上的斯坦先生站了起來,以主人的身分向大家說了些客套的開場詞。其實我並不清楚這些詞客不客套,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像這樣的晚餐宴會。


  「接下來,請容許我先向各位介紹我自己。我是斯坦,今年21歲,是一名大學生,同時也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其實只是名義上的啦,畢竟我還沒出社會,所以目前的產權都交由我斜對面那位恩維先生負責做理財管理。」


  斯坦向著那位像黑道的大叔輕點著頭,那位大叔也露出了不太適合他的淺笑。


  「接著是我的父親,黎世,他目前已經提早退休了。因為父親最近身體欠安,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各位在此住宿的這段期間不要製造太大的聲響,謝謝。」


  這時我才知道剛才那個跟我一起看電視的沉默大叔就是斯坦的父親,不過實在無法將他們以父子這個框架聯想在一起。


  「剛剛有稍微提過的恩維先生,他的職業是專業理財管理,除了這棟房子外,我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現在也是由他來進行資金流動的管理,可以說是位重要的功臣,所以這次特別請他來這裡度假休憩,可惜颱風似乎要在這裡停留兩三天左右……」


  斯坦看向窗外的風雨,露出苦笑。


  「沒關係,反正我比較喜歡室內活動,能跟年輕人多進行交流也不錯。」


  恩維先生露出微笑看向我跟她所坐的方向。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不過恩維先生,你的笑容實在太邪惡了,快收起來吧!你是有潛力成為小孩子聽到名字都不敢哭出來的偉大人物啊!


  「然後,在我右手旁這位是亞莉,是我在大學裡的後輩。」


  剛才的偽護士小姐被唸到名字時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就像是沾滿清晨露珠的百合花般令人不禁想要憐惜呵護,在此請原諒我用如此言情的譬喻手法。


  「還有這兩位,是我們臨時的客人……嗯,就請你們自我介紹吧。」


  斯坦說完後便坐下,她同時也站了起來,像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小姐般優雅地向所有人介紹著自己。在她的要求下,恕我無法將這段內容記錄於此。


  接著是我的自我介紹。比照之前我所說的,我雖然也亂七八糟地介紹了自己一番,但也恕我不將這些內容記錄下來。相信我,這並不會影響接下來的發展……大概吧。


  「順帶一提,原本我們還有兩名客人的,但是有一名因為我無法聯絡上他,所以可能不會抵達了。而另一名客人其實昨天就來了,但他似乎家裡有事情,所以今天我也將他送離這裡。但也正好就有多出來的兩間客房可以讓兩位臨時的客人使用,可以說是巧合吧!」


  斯坦看向我們這裡,而我們同時以笑臉回應。


  「會把我撞飛也是一種巧合嗎……」


  我小聲地吐槽著,臉上仍掛著尷尬的笑容。


  「只能說是技術性失誤唷。」


  她小聲地回應著我。


  「不過,由於突然增加的行李太多了,所以有一間客房似乎不能睡人了。兩位女生,這幾天可以一起睡嗎?主寢室那邊有雙人床可以使用。」


  「嗯,我沒關係。」


  「可以喔。」


  飯後,我主動提出要幫忙收拾清理,雖然斯坦先生一直拒絕,但最後還是讓我負責幫忙擦拭碗盤的工作。


  其實,我只是想從他們身上套出更多的線索而已。雖然也在擔心這種行為會不會因此失去了推理的醍醐味之類的。


  「剛才在晚餐上聽到主寢室可以使用……難道不是斯坦先生或黎世先生睡在那裡嗎?」


  「原本是我的母親與父親睡在主寢室的,但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就不睡在那裡了。」


  「可以冒昧的請問一下……」


  「母親是死於意外事故。小說家先生,該不會想把在這個房子裡的故事寫成書吧?」


  斯坦露出曖昧的笑容,但眼神卻沒有笑意。


  「只是放在部落格上的無聊文章罷了。」


  「這樣啊。雖然這是棟無聊的房子,也希望你能發掘到有趣的內容。」


  話語中似乎有某種意涵,不過僅是小說家的多疑直覺罷了。


  第一天的晚上,我帶著一身的疲勞就這樣進入夢鄉。


  


  「我剛好也差不多吃完了。辛苦你了!」


  在她將被分成八等份的荷包蛋的最後一份放入口中之際,她將叉子跟大盤子一起遞過來。


  「為了省下洗盤子的麻煩,所以我把我們兩個的份一起放在同一個盤子裡了。嗯?難道要我餵你嗎?」


  「不……不用了!真是的,難道妳什麼都沒察覺到嗎?」


  我一手接下盤子,開始享用另外一半的早餐。


  「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的是你唷。」


  她表情嚴肅地看了我一秒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被玩弄在手掌心啊……我更加的確信了。


  這時,亞莉的呼喊聲從走廊傳到了房間內,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第二天開始了。

 



2009年7月21日 星期二

遊記-4


  時間軸突然『咻』的一聲跳轉了兩個小時,跟之前的緩慢流逝相較下,簡直可以用百米賽跑與清晨慢跑來比喻。


  小說裡就算突然跨過了好幾年的光陰也不會被認為是寫作者不負責任的表現,所以才區區兩個小時,應該是無傷大雅的。


  不過這也必須在『這兩個小時的進展對於故事的推進是毫無關聯,縱使不說明也可以流暢地繼續下去』的前提之下才行。


  回想起來,還是要簡略地說明一下才算合理吧。


  那時,我與她被覆蓋在欽盆大雨中,因為她龐大的行李量而在肉體派與精神派-也就是我的身體疲勞與便利商店店員的困擾-間爭論時,一輛在雨中高速行駛發財車在我回過頭的那一刻撞上了我,接著昏迷。


  正確來說,我並不是因為發財車的撞擊才陷入昏迷,而是她正跑過來打算關心我的時候滑了一跤,左腳跟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後重擊我的頭部,可以判定為關鍵性擊倒得十分。


  等我因為做了章魚觸手襲擊的噩夢而驚醒過來時,人已經身處在這個白色房間內的單人床上。剛開始的第一印象認為這裡是醫院的病房,但就設備來說太簡陋了,而且牆上及右手邊的房門旁都有與醫院這個詞不太相襯的藝術畫及傢俱。


  左手邊有一扇大窗戶,寬度大約是雙手完全張開的長度,在床上坐起就可以眺望外面的景致,首先是一小段懸崖,接著是延伸到海平面的大海。從俯視的角度來看,這座房子應該是坐落在高處的地方,通常會把房子蓋在高處的懸崖邊,大概不是黑牌醫師就是邪惡組織的高級幹部吧。


  是說這上述這兩種人物感覺都不是很正派,但快速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後,似乎外在沒有被動過什麼手腳,也沒有內臟被移除掉的傷口,真是可喜可賀。


  這時我的偵探邏輯突然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首先,被人刻意遺留在不知名的落後小鎮上>那傢伙叫了朋友>接著就有人開車襲擊我>醒來時身在不知名的房子內。該不會她們是綁架集團或人口販子之類的吧?難道說,在火車上的時候就已經盯上我了?該不會最後會變成在南非賣力挖礦的HappyEndding吧!


  這時房門冷不防地被打開了,我甚至連回復到裝睡的狀態都來不及。為了不讓那些原本就佔上風的恐怖販子為所欲為,我決定以兇狠的不屈眼神作為抵抗。


  「呀!……」


  一名護士與我四目相交後因為驚嚇而退了一步。等一下,護士?


  「你……你醒來了啊。怎麼了?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啊……不是,我剛起床的時候都會這樣的,這就叫起床氣之類的。」


  「原來如此。我剛睡醒的時候則是會低血壓,往往就呆滯在床上好一段時間無法完全甦醒,常常因為這樣而遲到呢。」


  「那還真是麻煩呢。」


  「對啊。那麼,我現在先去找……嗚!」


  這時,我趁她轉過身的剎那一手制住她的雙手,另一手用力摀住她的嘴巴,同時用腳將房門關上,並將正在掙扎的她拖回床邊。


  「找什麼?找妳的老大嗎?別以為穿成這樣裝成醫院我就會上當了。好歹我也是無業的推理小說家,一點蛛絲馬跡都無法從妳身上找到嗎?」


  雖然表面上正冷靜地說著我夢寐以求的帥氣台詞,但我內心的激動其實正如外面的大雨大浪一樣澎湃著。


  「……」


  她似乎不打算再做抵抗,靜靜地背對著我。


  「很好,那麼現在告訴我出口在哪裡。」


  「出口就在出這道房門後右轉,接著從走廊盡頭的樓梯下到一樓大廳,最後就可以看到大門了。不過現在的連要打開大門都很困難吧?」


  笑臉迎人的年輕人像是理所當然似地走了進來,而那傢伙也跟在他的後面。


  「你就是老大嗎?」


  「如果你想這樣稱呼的話,請便。不過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先放開我的客人好嗎?」


  年輕人指著我制住的這名護士,停留在困擾的表情。


  「客人……?」


  這時,她從年輕人的身後跳了出來,臉上似乎寫著『嚇了一跳吧』的自滿表情。


  「那是我的主意喔。想說讓你有一種在醫院的安全感,所以才請她扮成護士來關心你,以免你豐富的想像力會把這裡當成綁票場所之類的。」


  很可惜我還是聯想到了,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太丟臉了,所以一口氣把這些話全部吞到肚子裡。


  啊,首先得先放開她才行。快速地將雙手從她身上移開後,似乎是摀太緊的關係,她半咳半喘地跪在地上。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


  不妙,剛剛的自以為是的丟臉台詞全部都讓她聽到了啊。


  「沒關係啦,是我自己願意的,沒想到反而造成你的驚慌,我才要說對不起呢。」


  哇啊,這台詞跟臉上露出的羞怯笑容,突然有一種『被萌到了!』的感覺。


  「既然我的客人安全了,我也能好好的重新自我介紹了。我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斯坦,也是剛才不小心撞傷你的魯莽發財車駕駛,為此我要先跟你道歉,對不起。」


  自稱是這棟房子主人的年輕人,露出嚴肅的表情鄭重地對我說著。一臉正經的人其實是最難以對付的,這件事情我有寫在筆記本上。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沒受什麼傷。」


  「嗯,謝謝。待會就是晚餐的時間了,我想待會再向你們兩位介紹其它的客人吧。那麼我得去廚房幫忙了,因為人手不夠,所以還得身兼大廚呢。」


  年輕人安心的露出微笑,離開了房間。


  「那我也先去把衣服換下來……對了,謝謝妳提供的衣服。」


  偽護士小姐站了起來走向門邊,轉頭望向那傢伙。


  「不用客氣。」


  房門關閉。


  「有人會在忘情之旅帶上護士服這種東西嗎?」


  她一屁股坐到床邊,彷彿又回到在便利商店前等車的長椅上,並排坐著。


  「旅行途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嘛,以防萬一以防萬一。」


  「妳是要到哪個國家旅行啊。該不會妳那堆過多的行李裡都放著這些沒有用處的東西吧?這樣我那因過度勞動而疲憊的肉體可是會『啪』的一聲怒起來喔!」


  「哇喔,『啪』的一聲呢,『啪』!」


  露出了像看到煙火的小女孩般的興奮表情,只能說是精湛的演技。


  「妳啊,完全不認為我會怒起來吧。」


  「嗯!」


  與其說是完全相信我,不如說已經把我這個人玩弄在手心中了嗎。


  「不過太好了呢,終於有所進展了。」


  「嗯,的確是這樣吧。」


  位於懸崖的大房子,外頭不論風雨似乎都是極大的等級,除了我們以外其他的客人。"暴風雨山莊"的條件幾乎快要完成了。接下來只要確認……


  「電話線路因為颱風的關係而失去聯絡了喔,放心吧。」


  「……說得好像我是以防有警察來攪局的兇手一樣。」


  「雖然推理小說十誡裡有提到『偵探不能殺人』,但可沒有說負責記錄的約翰˙華生醫生不能被列為嫌疑人喔。」


  「福爾摩斯先生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我了嗎?」


  「放心吧,你只有8%的機率。」


  「看來我比夜神先生還不值得信用啊。是說為什麼會是這個數字?」


  「因為那是我的幸運數字。」


  「真是隨便的設定。」


  夏季的太陽雖然比較晚投入海平面的懷抱,但濃密的烏雲早已讓這地區變成一片黑暗。看起來不太牢靠的細框窗戶,發出了顫抖似的撞擊聲。






註1:推理小說十誡:作家隆納德˙諾克斯於1928定下的推理小說規則,不過至今除非是傳統派推理小說,不然早就被破得差不多了。另外還有作家范˙達因推理小說二十法則,詳細請自行google。

註2:8%機率與夜神先生:《死亡筆記本》的捏他,細說起來有點麻煩所以請自行領悟!


遊記-3


  即使精神上早已判定流逝了三小時的光陰,可惜手機時鐘上倒數第二位數才從0跳到3而已。


  縱使在科技日新月異之下,手機的功用已經千變萬化,但只要失去它最初的功用,我想安東尼奧˙穆齊大概也會很傷心的。順帶一提,貝爾不是最早的發明者。


  雖然一般來說,推理小說大概要突破五千到一萬字的前述鋪陳,才會進入殺人事件的正篇,但也沒有夏洛克˙福爾摩斯跟約翰˙華生醫生為了等馬車而癱坐在長椅上的夏日故事啊!


  「那我要當福爾摩斯!」


  「現在是決定這個的時候嗎!」


  極短的對答後,又進入沉默的狀態。空氣中只剩下後繼無力的蟬叫跟舌頭滑過冰棒表面的滑溜聲。


  接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話題又開始了。


  「妳啊……這是第幾枝冰棒了啊?」


  雖然從地上掉落的木棍數目就可以一目瞭然,但各位也知道這是帶有譴責意味的提問。


  「因為很熱嘛。」


  似乎應該是兩句對話後才有的回答突然跳躍式地蹦出,不過在口乾舌燥的狀態下,也不想浪費口舌了。


  「為什麼你想要寫殺人事件呢?」


  木棍與地面相遇的聲音與她的問題交錯在空氣中。


  「這個問題應該放到故事中段,理由描述後再熱血沸騰地說『這樣啊,那我們就一起將犯人抓出來吧!』吧。」


  「這樣啊,那我們就一起將犯人抓出來吧。」


  「我都還沒說明理由啊!況且這種像念課文般四平八穩的語氣完全不行。」


  「你該吐槽的地方應該不是這個部分吧?」


  南境的廣闊天空這時已經覆蓋了大半的烏雲,但氣溫卻沒有因此下降,濕氣成為了雨勢的前鋒,將普通的炎熱升級成更令人難受的濕熱。


  「這種天氣真是令人不悅呢。就好像明明已經咬下了麵包,離內餡的距離卻還差兩口一樣。」


  她的嘴角模擬著咬動麵包的動作,接著生動地露出不悅的演技。


  「那只是過度的偷工減料吧。」


  「但那也並非商業詐騙呢,畢竟裡面真的有紅豆。」


  她用手指框出了名片大小的範圍,我想上面應該寫著"紅豆麵包"。


  「不過商業信譽還是誠實地下降了。」


  腦中浮現了麵包師傅沮喪的姿態。


  「再這樣閒聊下去的話,可能就沒有人認為這是一部推理小說了唷。」


  「我不是傳統派的,而且如妳所見,實在連"材料"都還沒找到呢。況且能不能夠有出版的機會還是未知數,故事的定位也是含糊不明,真是前途多難。」


  「缺乏故事定位,角色設定跟背景設定幾乎可以說是零……就自由度來說,算是一部很大膽的作品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在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倫敦啊!」


  「如果能在理科教室得到TimeLeap的話或許就有可能了。」


  「可惜那太遙遠了,畢竟是小說出版後近四十年再推出劇場版的距離。」


  「不過人生中的四十年還是值得等待的,幸運的話說不定會有兩個四十年唷。」


  「算命的說我三十歲時會有一個大劫,大概連第一個四十年都到不了吧。」


  「咦?你還不到三十歲?」


  「啥?……我看起來有這麼蒼老嗎?」


  「不是,因為你沒有設定嘛。」


  「不要在正文中一直提到設定這種危險的話。」


  「讓讀者感到混亂也是推理小說的特徵之一呢!」


  「妳這樣已經不能稱作文字陷阱了喔。」


  然後,不知已是第幾次的沉默。在不借助科技精髓之下,只能利用烏雲的侵略速度來當作不太可靠的時間軸。


  「就這樣沒有進展下去,就算再有耐心的讀者也會氣得翻桌吧。」


  對話的對象似乎是我,但身體卻如海豚出水般地仰向天空。


  「妳難道是讀者代表?」


  她微動著嘴唇,但驟雨的聲音一瞬間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這就是……進展?





註1: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倫敦:夏洛克福爾摩斯系列的時代背景。
註2:理科教室得到TimeLeap:《跳躍吧!時空少女》的捏他。"小說出版後近四十年再推出劇場版"也是指此作品。


2009年7月19日 星期日

遊記-2


  隨著身處緯度的減少,夏天的陽光卻相反地增強。國境南端正午的時刻,它以幾乎與地面呈九十度的角度覆蓋在沒有被掩蔽物寵幸的萬物上。


  在盯著螢幕上閃爍的黑色輸入線半小時後,我才勉強打出這些感想,似乎腦袋都要被這種熱度融化了。


  「太陽殺人事件?」


  嘴裡含著冰棒的她從便利商店走了出來,同時店內的冷氣也跟著她移動的路徑流竄出來,那一瞬間,彷彿她是冷氣的使者一般。


  「冷氣的使者?好俗的名稱……普通人應該會形容像雪精靈之類吧?」


  「要這樣形容的話倒不如稱呼妳是魔女還比較恰當。」


  「咦?為什麼?」


  「哪有人進去逛便利商店可以逛得像逛大賣場一樣久啊!既然要逛那麼久,乾脆也讓我進去吹個冷氣吧。」


  「不行啦,要是你不在這裡幫我顧行李的話,可能會有不良男子會從我的包包裡拿走內衣褲,然後上網競標出售,這個社會就是這麼奇怪啊,唉。」


  「想像力這麼豐富,對這種事情瞭解的如此詳細的妳才算奇怪。」


  「而且,我的行李這麼多,如果全部搬進店裡的話大概不到半分鐘就會被店員趕出來了吧。對了!這是慰勞的冰棒,來!」


  她很溫柔地將冰棒塞到我的嘴裡,但這冰棒早就變成可憐的半水半冰狀態了啊,妳也太晚才拿出來了吧!喂!


  「嘛,就體會一下拿著爸爸從遠方買回來的冰棒的小孩的心情吧!乖喔。」


  就算妳模仿爸爸摸頭也沒用,爸爸的冰櫃明明就在後方一公尺處的櫃台旁邊啊,不要再摸了!融化的汁都滴到鍵盤上了!


  「乖喔乖喔。」


  「乖喔個什麼勁啊!故意的吧?妳是故意的吧?那燦爛的笑容是怎麼回事啊!」


  突然,她口袋裡傳出了低音質的流行音樂鈴聲,她拿出手機,略低著頭看了看來電名稱,然後流暢地掀蓋接聽電話。


  雖然她輕聲細語的說著,但從語氣聽來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大概是跟朋友約好一起來忘情之旅吧?現代人連這個都可以團購呢。


  就趁現在來補述一下離開火車站之後的事情好了。原本離開火車站所在的小鎮後,應該要轉搭客運前往更南端的轉運站,接著再轉搭公車前往我預計住宿的民宿所在的小鎮的。


  就在我坐上客運裡靠窗的座位,正打算好好構思環境的描述時,窗邊傳來敲擊的聲音。


  我原本以為是哪個鄉下小鬼的惡作劇,結果往窗外下方一看,是在火車上的那傢伙。


  她毫不留情地拿著小石子朝著我座位旁的窗戶攻擊,連在她身旁的司機先生也都被她的行為搞得不知所措。


  在車內善良民眾們的攻擊性眼神明示之下,我只好高舉雙手快步走出車外。


  「啊,真巧呢,來幫我把行李放進車內吧。」


  「不要刻意把它設定成巧遇。妳知道普羅大眾的眼神也是可以殺人的嗎!」


  「反正你很喜歡殺人事件嘛。」


  「當被害者的話,就沒辦法寫完故事了。」


  「那加害者?」


  「這樣就不具推理性,而變成單純的犯罪自白書了啊。」


  「你似乎很有信心自己能夠在你所期望的殺人事件中全身而退嘛。」


  「我只知道如果我們不趕快把妳的行李塞進去的話,就會產生客運雙屍殺人案件。」


  沒錯,普羅大眾的眼神攻擊已經包圍住我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輿論壓力吧?


  「嗯?那還蠻浪漫的喔。」


  「恕我拒絕觸發。」


  結果在客運上,她依然坐在我旁邊,而且還照樣被她搶走了窗邊的位置。


  「剛才的苦力就算是你欠我的版權費。」


  她頭也不回地對我說著,似乎對於看海這件事很有興趣。


  「妳居然還惦記著那個啊……」


  因為搬太多行李上車,全身無力的我攤在無法完全跟柔軟兩個字劃上等號,還附加了20%粗糙的客運座椅上,原本打算多反駁她一點的,但也沒多餘的力氣,就這樣閉起嘴巴休息。


  「好了,文弱書生,起來吧。」


  這是我還在從淺眠回到甦醒狀態時聽到的話,接著手就被人強硬地牽了起來,窗外是耀眼的陽光跟從遠離中部後就一成不變的大海景致。


  然後,在意識還沒回復前,身體就被某個聲音使喚著,從漆黑的空間內拿出一個一個旅行袋,這樣的身體勞動反而減緩了甦醒的速度。


  最後,看著似乎是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在燃燒的柏油路上逐漸消失。自己則被遺留在一個腦中完全沒有印象的小鎮裡。


  等意識回復後,才後悔自己回復意識這件事情。


  「這種人大概是做了什麼讓自己後悔一生的事情吧,真是可憐呢。」


  她不知何時已經講完電話,不知何時看到我螢幕打的字後,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現在我覺得認識妳才是最讓我後悔一生的。」


  「認識?我們到現在還不算認識吧?連在火車上都沒有好好的自我介紹呢。」


  「從爭吵開始要怎麼好好自我介紹啊?」


  「那就從我開始吧。」


  她像小丑般轉了個圈,然後面向著我露出微笑。


  「我叫做   ,是忘情之旅的旅行者,完畢。」


  「這樣有介紹跟沒介紹都是一樣吧。」


  「女孩子總要保有一點神秘感比較好吧?」


  「這種事情不要加上問號來問我。」


  「那換你了唷。」


  「我是尋找殺人事件的小說家,無業,完畢。」


  「名字?」


  「通常在推理小說裡出現名字的人,就等於有機率性地會舉起死亡旗,所以我拒絕。」


  「這就是你全身而退的方法啊,真是天真得很可愛呢。」


  「我就勉強當作是妳難得的讚美吧。」


  「不過,為什麼沒有打進我的名字呢?」


  她再度坐到我旁邊,盯著螢幕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因為聽起來好像是很複雜的字,所以打不出來……」


  「咦,文學創作者也有打不出來的文字,就好像西點蛋糕師傅做不出蛋塔一樣引人省思呢。」


  「總覺得有點引言失誤的樣子。」


  「不過這樣我也可以躲過死亡旗了呢,就保持這樣吧!」


  她露出了開心的表情,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抬起頭仰望著無雲的天空,一手抵在眉前檔下了陽光的連續性攻擊。


  「話說回來,妳在這裡等什麼?」


  「剛才我不是接了一通電話嗎?那是我朋友打來的,我跟她約好在這裡等她開車接我到今天晚上要住宿的地方。」


  「原來如此。那麼應該就沒有我的事了,我得回去剛剛下車的地方等下一班車,不然就會跟民宿老闆失約了。」


  「不行!」


  我正打算闔起電腦背蓋時,她用聲音阻止了我的動作。


  「啥?」


  「要是我在這種荒涼的小鎮被當地的地痞流氓搭訕的話,一定會被……」


  「停停停!就到這裡為止,我怕依妳的知識程度,恐怕會說出無法寫入這篇小說的字句,我知道了,我在這裡陪妳等到妳朋友來接妳就是了。」


  她臉上露出感激到快哭出來的表情,但從她那些像是從社會新聞上看來的理由來判斷,演戲的成分還是太重。


  「哇啊,謝謝囉。」


  「但是我不認為我這個小說家對於地痞流氓有什麼防禦作用,以防具來說就像是初學者的布衣一樣,不,說不定只有+0的效果喔。」


  「初學者也因為穿著布衣才有勇氣去打倒史萊姆嘛。」


  「原來我是那麼不實際的存在啊。」


  感嘆自己只是為了打倒史萊姆而存在之後,我拿出手機跟隨手抄起上頭寫有民宿老闆電話的紙張,就在我撥下第一個號碼的時候,我望向螢幕左上角的地方。


  「沒有信號?但是妳剛剛確實有接到妳朋友的電話吧?」


  「嗯!大概……是這裡的信號比較微弱吧。」


  這裡到底是什麼偏僻的鬼地方啊,連對外連絡都那麼不方便。


  像個笨蛋一樣盯著打叉的信號格,不斷地在不離開她的條件下變換自己的位置以收取信號十分鐘後,終於宣告放棄這個現代人的好夥伴。


  沒辦法了,只好向便利商店借電話用了。


  「不行!如果你一進去便利商店,這時候在草叢內伺機許久的地痞流氓就會一擁而上,把我給……」


  「停!我知道了,不去就是了。話說回來,妳都不讓我這個作家保有一點隱私權嗎?」


  「反正我也算是創作者之一嘛,當然有權利知道你把我描述成什麼樣子囉。要是敘述不當,到時候還可以用毀謗罪提出告訴呢。」


  「真是個善用法律的好國民啊。」


  「對法律有所認知也是國民的義務嘛。」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在兩人充滿惡意的愉悅笑聲中,南方的廣大天空,已飄來了第一片烏雲,大約在對流層的中間區帶。